上一次逛燈會，好似還是兩年前的時候，駙馬見我悶悶不樂，恰巧又到了正月十五，便問我可要出去逛燈會。

那時候我只極為年幼的時候，跟著皇兄偷偷出宮看過燈會，等到後來皇兄開始跟著父皇接手朝政之事以後，我便再也沒有去逛過燈會，直至那一日駙馬開口。

入眼的景象與兩年前其實並無什麽兩樣，仍舊是五彩斑斕的燈籠，兩旁熙熙攘攘的攤販，再加上中間歡聲笑語的人群。

只是不知曉為何，我隨著人流不斷往前走，卻突然想起了裴長郡來。

從前常聽得駙馬說，他在鮮卑國度過的少年時期，因著鮮卑國向來都是以能歌善舞聞名，以至於幾乎每月都會有舉國上下的燈會。

我沒有去過鮮卑國，亦也沒有機會見那舉國同歡的熱鬧時候，於是只能從駙馬的只言片語中，在心裏頭自己勾勒一個極為熱鬧的景象。

駙馬在提及這些少年往事的時候，時常會露出落寞的神情來。

大孟不是鮮卑國，這裏的禮儀森明，更不會出現皇室與百姓一同歡樂的景象。只是日子久了，我開始漸漸分不清楚，駙馬究竟是在懷念著他在鮮卑國度過的那些少年時光，還是在哀嘆他不得不背母離國，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。

耳畔不時傳來徐辛夷頗為愉悅的驚呼聲，我左右看了看，卻見閎兒驀地頓住，轉身跑去旁側的一個賣燈籠的小攤販那裏，驚得隨身伺候的小太監忙不疊地跟上，我們一行人亦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
待得片刻之後折返回來，閎兒的手中已然是拿著一個極為精致小巧的燈籠，雖說材質粗糙，卻是勝在做工精巧。

我有些恍惚，下一刻便見著閎兒毫不留戀地將那燈籠遞給了徐辛夷，只是面無表情，言簡意賅地道了一句：“給你，拿去。”

這可完全不像跟在我身側的閎兒，我不免發笑，旁邊的那個公子哥連忙道：“小。。。小公子好性情。”

這有什麽好性情不性情的，我不太明白這公子哥說話的源頭在哪裏，可是卻又不好不理人家，終歸是徐元香的家裏人，於是便不冷不熱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那公子哥許是見我態度冷漠，一時之間自知沒趣，便沒有再開口說些旁的什麽。

我見著徐辛夷接過那燈籠，笑得眼睛彎彎，模樣甚是乖巧可愛，對著閎兒甜糯糯地道：“謝謝。。鍋鍋。”她年歲比閎兒還要小一些，如今亦也不過才五歲罷了，說話自是有些口齒不清，帶著奶聲奶氣。

閎兒聞言，只擺了擺手，面上仍舊是毫無表情，只道：“徐家小姐客氣了。”

說起來，我與駙馬本就是少年夫妻，成婚三載，期間更是朝夕相處，對於小人兒這般言行舉止的緣由何在，我瞧了半天，亦也算是清楚了些許。待得閎兒又朝著我小跑而來的時候，我便壓低了聲音笑著問道：“你可是喜歡這徐家小姐？”

哪裏知曉，閎兒聽了這話以後，登時板起臉，只一字一句道：“叔父可不能說這種話憑空汙人清白的話！！！”也不知道這小人兒究竟是哪裏聽來的這句話，語氣之中竟是像極了從前教我讀書的那個先生。

我抿了抿嘴，卻還是看著閎兒，似笑非笑，後者繼而又道：“閎兒只是見這徐家小姐失了最疼愛她的姑母，這才待她好一點而已的。”說罷，閎兒還極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，補充道：“才不像叔父想得這般！！！”

他的語氣裏頭儼然帶著一絲絲的警告意味，我不免失笑道：“嗯”。

閎兒覆又上上下下地看了我一番，許是確定了我不會再“胡說八道”這些事情，這才哼了一聲，爾後也不看我，只徑直地拉了我的手。

這小家夥，我忍住笑，下意識地捏了捏他的手。

越往前走，人便越發地多了起來。我們一行本就有二十餘人，又萬萬分散不得，平日原本瞧著極為寬敞的春明道，在這時已然成了一條羊腸小道，還偏巧有好些人一個勁兒地往裏頭擠。

眼看著人多手雜，那公子哥將徐辛夷抱在了懷裏，而隨侍的一個年輕侍衛，亦也將閎兒給抱在了懷裏。

小福貴在我身側一面拼命地抵擋著洶湧的人潮翻動，一面極為吃力道：“公子，不若咱們先回去罷，這裏人委實多了些。”

聽得這話，我何嘗又不想回宮去呢，只是這前也是人，後也是人，左右亦也都是人。除了能夠隨著人潮流動，好似亦也沒有什麽旁的法子了。我被擠得心煩意亂，全然沒了看燈會的興致，雖說那兩個小家夥仍舊是興致勃勃，可眼下我只一心想要脫離這人潮。

“先擠出去罷。”我朝著不遠處的一條小巷示意，只如是吩咐道。

眾人連忙應諾，開始朝著那小巷而去。

人潮異常擁擠，那小巷雖說就在不遠的地方，可是越往那裏去，便離那裏越遠。也不知曉這般擁擠的地方，這些人究竟是如何還這般有興致地欣賞燈會。

好在終歸還是因著人多的緣故，約莫半柱香的功夫，總算是被人潮擠到了邊緣來。擡眼瞧了瞧天色，儼然不早了，幾乎算得上是夜深，可是眼前的這一番熱鬧，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傾向。

我不免開始思考著，待得回了宮以後，是不是需要學著高祖皇帝，重新規定一下宵禁。

只是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海之中僅僅維持了片刻，我讓眾人先在此處小憩，直到那公子哥再度上前，想要同我搭話的時候，我忍不住地問了旁側的小福貴：“你可對此人有何印象沒？”

小福貴笑著道：“公子忘性大，這是徐尚書夫人妹妹的兒子，名為陳亦清。因著幼年失了估持，自幼住在徐家，上一次您去的時候，還打過照面呢。”

聽了這話，可我仍舊對於這個陳亦清沒有半點的印象，眨了眨眼，左右也不再糾結於此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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